故乡遍地黄花
文 | 于德北
河 流
每个人的故乡都有一条河流,它时常出现在你的梦里。这是我大爷爷说的。我没有见过我的大爷爷,他是我祖父的哥哥,离开故乡之后,就再没回来,在故乡的土地上,他只留下了一个影子。
我时常会梦见我的大爷爷,虽然我没见过他,但我好像被家族基因打了烙痕一般,有一种直觉告诉我,那就是我的大爷爷,一个随着我曾祖父信佛的人:穿着朴素,手里拿着一串用核桃打孔穿成的念珠。年代过于久远,那核桃已经变得乌黑发亮了。
河流,我梦里的河流是什么样的呢?
梦境总是如此相同。
我溯流而上的时候,河水是清浅透明的,涓涓如歌,不急不缓。而当我要顺流而归的时候,河水湍旋倒转,泥沙俱下,时而形成污秽的水坑,时而又变成无边无际的泽荡。
一行人迷路一般,互相拥挤着、闪避着,尽量寻找干爽的地方立脚,可你立足未稳,水就又漫过来,把泥土和陆地吞掉。
在这一行人中,有我的至亲,偶尔也有我要好的同事、朋友,泥泞纠缠着他们,河流让他们疲惫不堪。
梦里的大爷爷住在一处有木桩的院子里,院子很空旷,一群穿着破烂而随意的人在他的周围,和他一起议论某件事情的发生和另一件事情的结局。我见到大爷爷——被梦境所追认的大爷爷,往往会喉头发紧,酸楚地叫一声“大爷爷”之后,跪地行礼。而就在大爷爷伸手扶我的那一刻,我倏然醒来。
我的家乡是一个小镇,那里风景优美,绿树成阴。春天,树枝抽出了嫩绿的枝条,小草懒洋洋地睁开眼,花儿们也纷纷盛开了,红的、蓝的、黄的、紫的,千奇百怪,五光十色。花儿们发出阵阵醉人的芳香,引来一大群蝴蝶。
母亲说:“你大爷爷是一个脾气温和的人。”
我的祖父是有赌博的嗜好的,除了家之外,李家粉房子是他的长居之所,他只要一赌上钱,就可以十天半个月不回家。而家里的一切,都交给三爷爷打理。
故乡的人都知道,我三爷爷是一个“大眼儿木匠”,除了能打窗框、门框,什么也不会,让他管理家务,犹比登天,他常常在清晨或黄昏小跑着赶到李家粉房子,站在设赌的人家的窗外,向我祖父打问家中诸事的处理方法。
那设赌的人家就说:“老先生,你干不好还干不坏吗?反正你只要保证从家里给二先生往这儿拉粮食,就什么错也不会出。”
于是,一群人发笑。
我三爷爷急得更加发憨,一个劲儿地说:“二哥,大哥什么也不管呢。”
我祖父一屁股坐在窗台上,听他把事讲完,再对他说如此这般,等三爷爷重复清楚了,他就又回到牌桌上去了。
我想,如果在今天,我三爷爷或许可以成为长跑健将,因为,据母亲所言,三爷爷有时一天要往李家粉房子跑三四个来回。
我大爷爷和我祖父是上过几年私塾的,我祖父能半生不熟地读《水浒传》《三国演义》,而我大爷爷潜心佛经,《金刚经》《妙法莲花经》《楞严经》等经书,均能出口成诵,倒背如流。我三爷爷本也可以读私塾,可天资太差,不用说提笔,就连精细一点儿的木工活儿都干不明白。他学艺三年,被他的木匠师父送回来了,师父苦笑,曾祖父无语,一双老友,相向作揖。
我母亲对我说:“其实你三爷爷下边还有一个小爷爷,十五岁被抓去当兵,刚到部队就给打死了。因为是国民党的兵,死了也不光彩;又因为年纪小,不成年,进不了老坟,结果在甸子边上做了孤魂野鬼,家乡美景400字作文四年级。”
关于小爷爷的死,我只当一句闲话听,实在连不成一个立体的故事。所以,每次回故乡的时候,我只能站在远处望一望他的埋身之地,神情状若一张努力思考的白纸。
故乡的那条河流名叫旱子河,勉强算得上松花江的一个小支流。它宽不过五米,深不过四尺,是拦不住人,更行不了船的。不过每至雨季,若松花江涨水,洪水倒灌,那气势也是十分汹涌,所有想出门的人都按耐住急迫的心情,凝视无法行走的乡道叹息,把一腔的愁绪化在白瓷散沿儿的酒杯里,唯求一醉不醒。
当然我大爷爷是不喝酒的,他也从来不叹息,除了诵经,他很少说话,就算是说话,一般的人也听不明白。
有人说三爷爷愚钝。
大爷爷说:“老先生虽然愚钝,但不起嗔心,不生怨怒,所以他心中原本就无百万障门。”
别人皱起眉头。
他就加上一句:“大禅喜,大吉祥。”
别人觉得高深,摇摇头,散了。
散了也就散了,像缕缕云、丝丝烟。
有人说我祖父精明。
大爷爷说:“赌就是心里的诳语,诓人也诓己。戒而有定,因定生慧,他若不戒,结果不如老先生。”
若干年之后,他的话有了应验。
我三爷爷无疾而终,临了给我早已死去的三奶奶打了一个杂木拼成的小炕桌,他喜滋滋地坐在炕桌边上,是笑着闭眼的。三奶奶没嫁过来的时候,知道三爷爷是一个木匠,就想要一个他亲手做的小炕桌,想了一辈子,到死都是遗憾。谁知,晚年的三爷爷“开窍了”,人糊涂,却用榆木、枣木、水曲柳,硬生生完成了三奶奶的愿望。
而我祖父就不一样了,我祖父晚年得了癌症,幸好有他的一个本家叔叔救治,吃了他从云南带来的中药,情形大为好转。可是,我祖父自己给自己打了诳语。他偷偷回到故乡去,沉浸在牌桌上不动地方,几天几夜之后,咳出的血把我母亲给他做的新布衫都染红了。
我曾祖父供过一尊佛,佛心是一粒金子,曾祖父去世之后,这尊佛一直供在大爷爷的屋里。佛是护佑众生的,谁能动一尊佛的心思呢?我的祖父动了,他赌钱输红了眼,趁我的大爷爷不在时,把那颗金佛心偷走了。
我问母亲:“后来呢?”
母亲说:“后来,你大爷爷就走了。”
“去了哪里?”
母亲摇头,说:“不知道。”
有人说,看见我大爷爷是沿着旱子河走的,走的时候,草色尚青。庄稼灌浆已满,正在迎接秋阳的照耀,阳光的炙热与充足,会让籽粒更加饱满。丰收在望的日子里,我祖父的双腿盘坐在李家粉房子的土炕上,把一年的收成全部输掉了,紧接着,把地也输掉了。
大爷爷去我曾祖父母的坟前叩了头。
他也在小爷爷的坟前念了经。
他告诉我三爷爷,说:“老先生,我在柜盖上留着信。分家吧。我的那一份,你和二先生一人一半,只是他的那一半寄放在你那里,什么时候他有难处了,真正有难处了,你再给他。”
“你要去哪儿?”三爷爷问。
“我要出趟远门。”大爷爷回答。
“什么时候回来?”三爷爷的声音有些急切。
“我不知道。”大爷爷摇摇头。
除了那尊佛像,一个铜碗和随身的衣服,大爷爷什么也没带走。他住的房间一尘不染,炕席每天都是用清水擦过的。
大爷爷走的那一天,三爷爷跟在他的身后送他,长亭短亭的,一送就是几十里。秋水盈盈,风波不起,旱子河岸边的车前子打着直直的挺儿,上面落满了红色的蜻蜓。马莲花一丛一丛地开着,紫色的花瓣像落了地的星星,白天是紫色的,到了夜晚就变得金光闪闪。
一路无话,他们就这么走着,一直走到旱子河和另外一条小河的汇合处,河道变得宽大了许多。
大爷爷说:“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
三爷爷愣神儿的工夫,大爷爷就消失了,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一地的香气。
以三爷爷的表述能力,是无法完整地再现当时的情景的,有关大爷爷离家的经过,人们只能凭借简单的想象来推测。那天三爷爷走回家,已是次日的凌晨,等他到家的时候,祖父已经把家分得明明白白。三爷爷并不知道,也想不明白,一年的收成、家里的土地,怎么一夜之间就变成了别人家的了?他带着分得的可怜的家产,另起炉灶,携妻带子,贫苦度日。
贫苦是福。
解放后,祖父和三爷爷的成分都是“贫下中农”,而赢了收成和土地的那户人家自然变成了地主,岁月的无常轮转,自在不言之中。
我大爷爷走了,他到底去了哪里?
有人说他一定是出家当和尚了。
也有人猜测他去“北荒”了,“北荒”即黑龙江更北的地方,那时属苦寒之地。
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这些对我来说一直都是个谜。
我父亲十三岁那年,我的祖母死了,死于贫血和长期的营养不良。人们说她给我父亲留下了一锭金子和一锭银子,另外还有一些散钱,就是凭着祖母的这份苦心,父亲才走上了求学之路。他去了县城,去了省城,又去了北京,一路被“保送”到北京的一所大学里,成为我们县新中国成立后第一个在首都求学的有志青年。
我父亲和我母亲定的不是娃娃亲。
但我祖母喜欢她是显而易见的,我祖母活着的时候,只要一见到她,就说:“桂玲子,将来嫁给连生子吧,给我们家当儿媳妇儿,我是不会打你骂你的。”
母亲当然是害羞地跑开,她的两只羊角辫儿在奔跑中被风扯直,像两根儿漆黑发亮的小麦乌米。
后来的事儿我多少知道一些——少年时期偷读过父母当年的往来书信;故乡亲人们种种夸张的演绎;以及母亲晚年专门为我撰写的一部“回忆录”,这些资料足以填充我的想象空间。
所谓的祖母留下的金锭子、银锭子,实际上是一枚铜鎏金的蟾蜍和一枚纯银的蟾蜍,它们并未在我父亲的成长过程中产生过什么实质性的功效,倒是大爷爷留在三爷爷那里的一点“家产”,在我父亲最艰难的时候,成为支持他走下去的坚不可摧的经济来源。
祖父分家时留下这对蟾蜍——它们原来也在大爷爷的屋里,是为自己日后留存赌资的,谁料想,三爷爷分得的那个不值钱的“破香炉”,却在几十年后,因底部有“宣德”二字而让文物贩子十分眼红。
故乡的人是不看好我父母的婚姻的,在他们的“戏文”中,陈世美终归是要抛弃秦香莲的。而我父母结婚之后长达十余年的两地分居无疑成为佐证,人们的闲言碎语令母亲一度十分憔悴而难堪。好在结局是花好月圆的,父母半生坎坷,最终得以团圆,时间以它自有的坚忍和洒脱给了生活最合理的答案。
我想,关于我大爷爷的事就这么不了了之了吗?
在母亲的“回忆录”中有一段记载——
关于我的家乡作文400字1 我的家乡在江西九江,江西最北部,与湖北、安徽隔江相望。那里风光秀丽、四季分明、物产丰富、历史悠久、人杰地灵,用一句话概括就是:"山美、水美、人更美!" 九江是个历史名城。
“记得是1980年前后,他突然接到一封信,看到信后非常激动而惊诧。他偷偷的一个人在屋子里哭了。后来,他就出门了,去了三四天才回来,回来就把一尊紫铜的佛像交给了我,我问他什么,他也不说,问到最后我急了,他才说了一句:‘去见大爷了,他老人家还活着。’再问就什么也没有了。”
这里的“他”指的是父亲。
而那尊“紫铜的佛像”就应该是我曾祖父传下来的。
大爷爷把它交给了父亲。
又有——
“1987年冬月,我记得很清楚,他匆匆地回来收拾东西,又一次因私出门。回来时戴着孝,说,大爷没了。还说,大爷讲的,每个人的故乡都有一条河流,它时常出现在你的梦里。”
母亲的记述还算明晰。
三两年,父亲弥留之际,人已变得异常的糊涂,可不知为什么,他屡屡地断断续续地说起大爷爷。从这些零星的灵魂的“梦呓”里,我努力地组织了一下相对完整的书面语言。
大爷爷离家之后,既没有去庙里当和尚,也没有上“北荒”谋生。他过起了“苦行僧”的生活,一生化缘,走遍了大江南北,逢庙烧香,遇佛便拜,穿百纳衣,吃百家饭,目的只有一个,替二先生,也就是我的祖父“消业”,把他偷走的佛心赎回来。
他做到了。
曾祖父留下的佛像,现在就供在母亲的房厅里。那一对蟾蜍也在。银蟾蜍容易生锈,每次母亲都是用牙膏把它擦净;那只金蟾蜍,看着古旧、高贵,但是,那只银蟾蜍因为总是锃明瓦亮,所以看上去更为干净、喜庆。
另外,母亲每次烧香的时候,都会多上一炷。
我知道,那是格外烧给大爷爷的。
合 欢
我祖母的坟已经好多年没人给填土了,我祖母死了,死了也就死了,许多知道她的人还活着,活着也就活着,我知道这些活着的人将来也会死去,人们就是这样一辈一辈地过来了。
像一条河。
我祖母是在我父亲十三岁那年死的,那一年的雨季来得特别早,其实,过了阳历年,我祖母的脸上已有菜色,她常常静静地对我父亲说:“连生子,我活不过今年了。”
“妈,不会的。”我父亲无助又悲伤地说。
“会的,我知道。”祖母坚持。
我不能为我祖母的死产生透体的悲哀,我很难受,可是这种难受是浅薄的,上边没有星点岁月的风霜。我知道,我父亲十三岁还没有定亲,当然也不会有我。虽然是这样,但,我想,那时的我的的确确已经从一个遥远的地方,向我家族的所在地苦苦地进发了。
那种进发一样很艰难。
旱子河的水涨起来了,村里许多人去打鱼。许多孩子一大早就在阴霾的空气里狂欢,自己的家乡400字作文,他们喊:“走啊——走啊——去旱子河打鱼啊——”
他们不去上学了,中学那个叫郁子文的校长站没站在校门口等他们,那是明天、也许是后天的事儿,反正他们今天去打鱼。打鱼呀,鱼都一尺多长,鳞片一律泛着耀眼的银光。
那时,故乡的鱼真多。
父亲坐在门槛上,用双手支着下巴,透过细蒙蒙的雨丝,向县城的方向遥望。篱笆另侧的柳林里通往县城的官道空空荡荡的,没有人也没有车马,只有一只乌鸦飞过高高的树梢,不耐烦地发出一两声恼人的叫声。
我祖母从屋子里走出来,对我父亲说:“连生子,你想啥呢?跟妈说说。”
“没想啥。”父亲声音低沉。
“没想啥最好,你别总这么坐着,总这么坐着,时间长了就坐呆了。”
这就是那年最平静的生活的开始,后来,生活不那么平静了,怎么不平静了,家乡的作文400字四年级上海,起初谁也无法预料。一开头我讲过,那年的雨季来得特别早,早到了半个多月,雨接二连三地下着,七天八天也不见晴,野地里的婆婆丁和灰灰菜都像疯了一样的生长。
我父亲十三岁那年,我祖父赌钱已经赌上了瘾,下第一场雨,他就钻进李家粉房子再也没有出来,从我们村路过的人都对我祖母讲:“你当家的赢了钱,装了一马褡子,他一个人背不动,让去马拉呢。他说了,他要等雨停才能回来。”
可雨一直没有停。
雨一直下着。
关于祖母的事,我父亲忌讳对我提起,我以为他对祖母的印象早已淡漠,甚至忘怀。在我的脑海里,我怎么也勾勒不出祖母的面容,唯有她留下的那根长长的烟袋,时常可以使我感到她的手臂浑圆而修长。
别人家的孩子都有祖母,别人家的孩子都能吹牛,而我没有祖母,所以只好依在角落里默无声息。我的童年就是这样过来的。长大后,朋友们时时揶揄我,说我清高,我自度一下,大概也是指我的沉默寡言吧。
这不怪我。
雨季里,我祖母每天都盘腿在炕上做针线,她给我父亲做了一套土布单衣,一套土布染蓝的棉衣,另外还有两双鞋,鞋底纳得很厚很厚。
我的家乡依山傍水,是个好地方。家乡的山很高,高得就像在和白云拉手聊天呢!在众多高山之间,有一座叫金山,金山脚下有一个村,叫金山村。金山村盛产贝母,村里家家户户都种了贝母。每到十月份。
我祖母说:“连生子,咱家的樱桃树明年就能结樱桃了,冬天来时,你可别忘了给它们捆上秫秸挡风,省得把它们冻坏了。一晃都两年了,明年它开花一定盛。”
我父亲说:“我知道了,妈。”
我的家乡是一个小镇,那里风景优美,绿树成阴。 春天,树枝抽出了嫩绿的枝条,小草懒洋洋地睁开眼,花儿们也纷纷盛开了,红的、蓝的、黄的、紫的,千奇百怪,五光十色。花儿们发出阵阵醉人的芳香,引来一大群蝴蝶,蝴蝶在空中翩翩起舞。
雨季一来,我祖母就感觉不适,她总是心慌、无力,手有时抖得什么东西也拿不住。我祖母觉得自己要死了,她一件事一件事地嘱咐我父亲。我父亲当然不相信这会是真的,他盼着我祖父快点回来,回来抓药给我祖母吃,他想,吃了药,我祖母的病就会好起来的。
但是,我祖父并没有回来。
我祖母是一个贤惠的女性,她不干涉我祖父做任何事,我祖父是真正的一家之主,他不让我父亲去县城读书,我祖母就再没向他提起过第二次。夜深的时候,祖母抚摸着我父亲的额头和后背,轻声喃喃:“再等等吧,连生子,再等等,妈总会有法子的,三年级作文我的家乡400字。”
她的抚摸常常把我父亲从梦中弄醒,听着她的话,父亲只好紧闭双眼,装作什么也不知道。
但他心里会想,有什么法子呢?
郁子文校长来过一次我们家,那时,还是春天,他站在门口问我父亲:“那篇作文是你写的?”
我父亲点头。
“写得好啊,写得好,你一定会有出息的。”
父亲写了一篇名叫《池塘的夜晚》的作文,他没有想到会得到郁子文校长的表扬。
我祖母倒了一碗红糖水给校长,脸上堆满虔诚的笑容。他小心地接过来,并没有马上喝。他仰望天空,忧心忡忡的样子。他闷闷地说:“大嫂,让孩子去读书吧,新中国刚刚建立,最需要的就是人才,人才断不得,断不得啊。”
我父亲清清楚楚地记着郁校长的眼角含着一滴泪水,剔透晶莹。他很动情,也很忧伤。他是南方人,我们那儿十里八村的人都认识他,大家背地里叫他蛮子,当面恭恭敬敬地称他为校长、先生。包括他的学生。时间长了,就叫惯了,叫错了,叫倒了,叫得谁都不觉得出奇了。
我的家乡作文如下:我爱我那充满欢声笑语的家乡。春天,柳树姐姐脱掉了白连衣裙,换上了绿军装。调皮的小草弟弟探出了小脑袋,小花妹妹露出了洁白(改为“粉嫩”)的面颊。农民伯伯在田野里辛勤的耕耘、播种。
从那以后,父亲常坐在门槛上发呆了。
那是我祖母的一块心病。
我祖母的雨季一定是被生活渲染了许多神秘的色彩,我站在历史的这边,总是不能用一种轻松的心情,翻动那几片缩水的叶子。
我母亲对那段日子还很留恋,她对我讲过,就在那一年,她挎着小土筐上苞米地挖菜的时候,我祖母站在她身后喊:“桂玲子,你嫁给我们连生子吧,他会有出息的。”
我母亲害羞地藏匿在苞米地里,她命令自己千万不要回头。
我祖母迷茫地站在雨中,她的一双小脚是赶不上我母亲的,大草帽遮住了她的脸,亮晶晶的雨点儿从帽檐儿上一串一串地滴落。
我母亲蹲在苞米棵子后边,用镰刀刨稀松的泥土,一下一下,恨什么似的。她的小辫子随着手臂的起伏一翘一翘的,像车轱辘菜打挺儿。她的动作过大,手臂划动玉米叶子“沙沙”作响,她的衣裳早就湿了,胸前鼓出两个硬点轮廓清晰。
打鱼的人都回来了,他们一个个脸色灰暗,叫福生的汉子落水淹死了,他什么话也没有留下。打鱼的人说,前一天,他们就发现情况有些不妙,旱子河的水突然变得浑黄浑黄,一个旋儿连着一个旋儿。旱子河里没有鱼了,他们守在河边,从清晨到傍晚,一无所获。有人预见要出事儿,果然第二天,福生莫名其妙地跃进河里,整个过程迅疾而无声。
打鱼的故事就此而止。
孩子们垂头丧气地背起书包又去读书了,包着大饼子的蓝色包袱一律斜挎在肩上,他们的叹息填补了官道的空白,也顶替了乌鸦的啼叫。我父亲的视线又活跃起来,他站在栅栏边,盯着那三四个小黑点渐行渐远,直至完全消失。
一定是这样的,官道上零碎的脚印在我父亲的梦里无限延伸,他梦见自己也循着这些脚印向县城跋涉了,泥土在他的脚下发出的声音暗哑。郁子文校长有一把老油伞,油纸在雨水的敲击下清音悦耳,郁子文校长站在县一中的牌子下,一个不落地拍遍每一个学生的肩膀。对于我父亲来说,能被郁子文校长拍一下肩膀,然后大步走进学校的大门,那真是莫大的幸福。每每想到这些,他的心头都会抑制不住地生发出甜美的酸楚。
“连生子,我指定活不过今年。”祖母说。
“不会的,妈。”父亲的声音有些哽咽。
不是不会的,这件事成了事实。我祖母真的就在那一年死了,静悄悄的没有一点痛苦。她躺在炕上紧闭双目,头发梳得一丝不乱。我父亲刚过完十三岁生日,这不能说不是一个巧合,只是这种巧合让我父亲痛不欲生,也给他的性格造成了很大的缺憾。后来,父亲不过生日了,再后来,父亲真的把自己的生日给忘了。
我父亲感到我祖母有些异常,是在雨下得最凶的那些天。那些天,我祖母蓦地一句话也不说了,她一心一意地干一件事,一件与她与父亲密切相关的事。
第一次看见我祖母的湿衣衫搭在横杆上,我父亲不以为然,以后,连着几天如此,我父亲的心绪开始不安。风声雨声的召唤,使他从百合花被里探出头,他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我祖母的青布上衣和裤子在他头顶上垂悬,水珠滴滴答答的,地上早已经湿了一片。
“怎么了?妈?”父亲疑惑地问。
“猪跑了,我赶猪去了。”祖母故作轻松。
我知道,我祖母的谎言不难戳穿,我父亲推开用纸糊好的格子窗向院里撒尿时,他眼前的情景足以让他迷惑。猪躺在圈里一动不动,雨季来了它就这样,除了吃食,它只能用睡觉来打发日子。它一直是个好吃懒做的家伙,我祖母怎么说它拱出了木栅栏门,怎么说它逃走了呢?我父亲看见一行小脚印向后院排去,一夜的雨已把它们冲刷得模糊不清,但我父亲认出来了,那是我祖母的,没错,她的小脚在我们村子里堪称美丽无比。
一阵一阵的苞米香味激荡着我父亲的胸膛,他叩问上苍,怎么了?怎么了?这个世界这个村子怎么了?
没人回答。
福生的媳妇疯了,他和福生是刘巧儿式的婚姻,她挣扎着从家里走出来,就是为了福生,他劳动,她生产,又织布,纺棉花,学文化,一年四季恩恩爱爱,准备白头偕老,没料到福生无声无息地走了,留下她孤单一人没个终结。
福生的媳妇开始挨家挨户地要韭菜,然后,神圣地跪在旱子河边。
这让人悲伤。
我父亲说,福生是一个爱吃韭菜的人,他对他的记忆仅存了这么可怜的一点点印痕。我曾和我父亲做过彻夜的长谈,小学生作文我的家乡400字,我想弄清福生的事情,但我父亲的深沉冲淡了那些日子对我心灵的招引与诱惑,他对我说,忘记了,实在是忘记了,都忘记了。
他是过来人,但愿他不会欺骗我。
多少年来我总在想,自从偶然的一次,在我父亲那儿知道我祖母的事后,我为什么没有感动和惊讶?她的行动当然和反叛意识没有任何牵连,可只要我把她的秘密转述给我的朋友,他们没有一个不发出意外的惊呼。也许,我早就渴望我的祖母不同凡响了,童年的压抑对我的迫害的确很深。
我祖母用一把小镐把房后的小庙给扒了,扒得片瓦不留。那小庙是全村人集资盖的,是用来保佑村庄平安的。我祖母从庙底下挖出一个青色的罐子,从里边摸出一锭金子和一锭银子。我父亲藏在暗处,双手抱肩团紧身子,目睹了这一切,他有说不出的害怕。我父亲发现从坍塌的小庙里生腾出青色的火焰,围绕着我祖母久久不散久久不散,那一锭金子和一锭银子在我祖母手中不停变换,一枚为太阳,一枚为月亮,照耀着我父亲蹒跚而又狼狈地跑回家中。
以上便是雨季的事情了,在雨季里,我祖母总对我母亲喊:“桂玲子,你赶明儿嫁给我们家连生子吧。”
那声音很诱人。
我祖母从墙上挖下一块墙皮,从里边掏出个小布包递给我父亲。
她对我父亲说:“快去找你爹,跟他说我不行了。”
我父亲知道家里出事儿了,他拼命地向李家粉房子跑去,他湿漉漉地推开粉房的门,对坐在油灯下的我祖父大声喊:“爹,我妈说她不行了。”
“我知道了,你先走吧,我明天一早回去。”
我祖父说得冷静而无情。
我的家乡是一个小镇,那里风景优美,绿树成阴。春天,树枝抽出了嫩绿的枝条,小草懒洋洋地睁开眼,花儿们也纷纷盛开了,红的、蓝的、黄的、紫的,千奇百怪,五光十色。花儿们发出阵阵醉人的芳香,引来一大群蝴蝶。
我父亲哭了,他站在粉房的房檐下泣不成声。雨停了,天亮了,我祖父领着我父亲回到家。他有日子没回家了,家里收拾得很干净,小学作文推荐我的家乡。我祖母穿着新衣服躺在炕上,双目合十,非常安详。
我祖母死了,那一锭金子和一锭银子就放在炕沿上。
我祖父喃喃自语:“她把它们藏在哪儿了?她把它们藏在哪儿了?”
我祖父打开我祖母留给我父亲的小布包,里边是一些散钱。
我祖父苍凉地对我父亲说:“连生子,你上学去吧。”
我父亲用麻绳把我祖父的一双旧鞋的后跟儿缠紧,他始终没动过我祖母给他做的那两双鞋,他趿着这双鞋走进了县城,又从县城走进了北京。他的一生经历坎坷最终顺利,他越来越少地回顾过去。
是的,在大半个世纪后的今天翻开历史,再轰轰烈烈的事儿也变得平淡无奇。我没有忘记我的故乡对我是一种责任,我不想推卸也无法推卸。我父亲十三岁那年,雨季来得特别早,在那一年里,我知道有五个人死了。从我母亲的口中得知,福生的媳妇是跳河死的,这并未逃出我的想象。另外郁子文校长也死了,他去一个学生家里做工作时,半路上被残匪打死了,他身无分文。
就这样,死在雨季里的五个人是——
我祖母。
福生。
福生媳妇。
郁子文校长。
福生未出世的孩子。
我还能说什么呢?
我父亲去县城读书了,冬天他没回来,他没给樱桃树围秫秸,但樱桃树活了。第二年,樱桃花开了,开得十分茂盛,红红的果实压弯了枝条,也压弯了一颗少年的心。我母亲吃过那树上的樱桃,她说,我父亲扛着灵幡为我祖母送葬时,她是站在不远处的一个土堆上看着来着。就在那时,她决定将来嫁给我父亲,无论他到天涯海角,更无论地老天荒。
我的家乡400字四年级作文1 我的家乡在增城市的一个小村庄。那里有许多美丽的景色。春天,花田里种了很多花,有非洲菊,石竹花……花朵有很多颜色,红色、黄色、玫瑰红,橙色、白色、粉色等。远远望去。
“连生子,我活不过今年了。”
坐在姥姥的藤椅上,望着满天的星星眨着眼睛,听着屋檐下蟋蟀们忙着开它们的演唱会,再吃上姥姥给我切的西瓜,在大树下乘凉。这一片宁静祥和的月夜多么美呀。这就是我的家乡!它让我童年五彩缤纷,我爱家乡所有的一切。
我祖母的话有了应验。
那天,我父亲突然对满脸胡须的我说:“孩子,昨天晚上梦见你奶奶了。”
他的声音里潜伏着无限的深情。
我想,那梦是什么样的?我祖母是什么样的?我无从得知。我踏着秋天黄黄的积叶走回到故乡去,一锹一锹的把我祖母的坟填高,我祖父此时已躺在我祖母的身边,为这一天他盼了许多年。
在秋风中,我自那条弯弯的乡路上回首,心里确实有一种愿望:让岁月的波痕再一次来临吧,把过去的一切再一次悄悄地抹平。
我回到我居住的城市里,回来了也就回来了,我在白纸上写“再见了雨季”,出自一片诚意,这一样没什么。
真的,这没什么。
就像在父亲去世的第三年的秋天,我坐在灯下认真地修改这篇旧作,我的心里没有忧伤,也没有眼泪。
欢乐颂
“秋风像把镰刀,剪得到处都是簌簌落叶。”
“月亮底下,一排三座坟,靠西的一座还没有长草,土色也是新鲜的赭黄,没经过多少日晒的新坟总是那样,在月光下也看得出。”
这是台湾作家朱西甯《新坟》的开篇,初读的时候,一下子变得无助和仓皇。其实大可不必,但是,不知为什么,这种无助和仓皇那么的逼真,让我无处躲藏。既然不能躲藏,那就赤条条地站出来吧,就算你学会了闪避和选择性忘记,凡是被泛黄的岁月打磨过的人,我的家乡洪洞作文,谁又能销遁时间对于他的无情又廉价的捆绑?
是的!
我无法拒绝我对舅母的思念,虽然这思念还有许多无奈和惨白。即使这么多年过去了,只要我一踏上归乡之路,就会被舅母身上所特有的艾草的苦涩所淹没,离故乡越近,陷之越深,每当我走进我曾生活过的村庄,我的周身都沉浸在一片忧郁之中,无法克制,更无法自拔。
我终日以酒为伴,在推杯换盏之中麻醉自己的神经,期望最后可以从往日的阴暗中挣脱出来。我最怕一个人独处,无论在林荫道上,还是在庄稼地旁,只要我一个人拥有这空旷的世界,舅母的音容笑貌就会奔突而至,在我的四周频繁显现,她或卧或坐,旁若无人,恣意大笑,抑或哭泣,偶尔静思,神态和当年没有什么两样。
舅母死的那年我和二表哥都只有六岁。
舅母死的那天天气晴朗,她从炕上挣扎着一头冲到地上,然后大叫一声,气绝身亡。那时,我的表姐们一个个如花似玉,她们无一例外都从舅母身上继承了那种艾草的香气,她们聚到一起唱歌谈笑,很容易使一个不谙世事的孩子安静沉迷。
舅母死的时候,表姐中的一个快速地向北梁奔去,她大声呼喊舅父的名字,沿路撞倒的篦麻东歪西斜,籽粒纷落。
我记得舅母的棺材是由我三爷爷带领木匠们现做的,他们手脚麻利,动作快捷,四指厚的板材很快由他们一一拼好,头高尾低,白茬的木头在阳光下显得异常耀眼。漆匠先在板材上涂了猪油,然后一遍一遍地往上刷漆,新刷的棺材呈暗红色,阳光打在上面湿乎乎的,使人不敢用手触摸。
棺材停在院子里,等待它的主人前来享用。此时舅母正躺在房内的一块门板上,经过梳洗打扮,她的容貌又变得清丽可人,她穿了一身皂青的衣服,一双绣花的布鞋套在她的脚上,她的手里攥着两枚铜板,口里含着一块银元,不知道哪个女儿还在她的鬓角插了一朵小花,花瓣淡紫,和她脚上的绣花鞋相映成趣。
我的家乡在陕南,有山有水,山青水秀、鸟语花香,在我眼里,家乡是一片人间天堂,美丽极了下面是我整理的关于我的家乡的作文,欢迎阅读。我的家乡 我的家乡在陕南,有山有水,山青水秀、鸟语花香,在我眼里。
舅母是我见到的第一个,也是我见到过的第一个美丽的。
舅母死的时候许多人都在哭泣,只有我和二表哥站在窗台不住地唱:“大雨哗哗下,北京来电话,让我去当兵,嫌我脑袋大。”我俩面带童稚的微笑,互相鼓励,一遍遍地唱着这首当时非常流行的乡村童谣。我觉得二表哥披麻戴孝的样子非常好玩,曾几次想把他的孝衣抢下来穿在自己的身上,可是二表哥虽然和我一起高兴地唱着歌,但他的心里非常警惕,他的双手紧紧抓住孝衣的双摆,不时地把一只脚向后高高翘起。
舅母的棺材前点着一根蜡烛,虽然蜡烛在白天摇曳,它的光亮显得那么无力而可笑,但它依然固执地燃烧,像舅母最后瞭望人间的眼睛。因为有病,舅母原来秋波如水的眼睛已经干涩,她对遥远的事物已漠不关心,她曾有的爱、子女、性欲、劳动、盐、井水、集市、马、牛、鸡、狗、甸子上的荒草、天空中的流云、河水及鱼都已离她远去。她习惯黑暗,厌恶白天,一把一把地吞食大麻籽,时常裸露乳房在雨中歌舞。
通往黄泉的路上一定十分拥挤,有许多人放弃大道不走,想从小路抄捷径走向前方,抄捷径大概是一种犯规行为,所以,需要阳间的人时刻提醒。舅母上路的时候,二表哥站在高凳上手持灵幡,兴高采烈地大喊:“妈,奔东南走大道啊,妈。奔东南走大道啊——”
我也跟着喊:“妈,奔东南走大道啊,妈。奔东南走大道啊——”
母亲从后边拽我的衣领,我却泥鳅一样滑入人群。
舅母的棺材在二表哥的长声喊叫中轰然入墓,周围的亲朋们把黝黝的黑土推入墓中,此时正值初秋,天高气朗,田野一片丰收景色。我对许多人说舅母的身上有一股艾草的气味,他们都把我的话当成童稚戏言。也有好事者走过舅母的坟前提起鼻子使劲吸气,但他们一无所获,他们摇头苦笑,用实际行动证明我的说法都是天方夜谭。
倒是村里的小伙子对我的表姐们非常亲近,无论是舅母生前还是舅母死后。
令人无法想象,舅母的坟在第二年春天开满了大片大片的罂粟,罂粟近乎咖啡的香味暂时掩盖了舅母身上艾草的气息,是谁把罂粟种到了舅母的坟上,这毒艳至极的花朵象征着什么?许多年之后,二表哥在一个雨夜突然发狂,他奔出家门跑到舅母的坟边放声大哭,直至天亮,当人们在舅母的身边找到他时,他已气息奄奄,浮在罂粟丛中瘫软如泥。
在舅母的棺材前唱童谣是我童年时期少有的快乐之一,夜夜月洗,日日泉涤,这快乐在我的记忆中非常清晰。合棺的一刻,许多人趴在棺木上放声大哭,他们挣扎着想把舅母的身体挽留于人间,但舅母的灵魂早已飞入九霄,四处游荡,等待最后的平静和安息。也许,我和二表哥的歌声使她对她生活过的这个院落还充满依恋,渐渐的,我觉得我身体的周围染满了艾草的苦涩的清香。
“往东躲钉!”
“往西躲钉!”
当尺把长的铁钉深深地把棺木合二为一时,我的表姐们一个个哭昏在地,起棺的时候,她们伏在地上长跪不起,阳光把篱笆的阴影轻轻散落在她们身上。
你难以想象,洁白的孝服上缀满细碎的阴影是那么好看,好像舅母对女儿们的最后恩泽。她说:“快过年了,穿花衣喽!”
表姐们哭得更是汹涌澎湃。
长长的送葬队伍,几乎把村道占满,整个场面肃穆庄严,二表哥手持灵幡蹒跚在队伍的前面,他散乱的脚步使抬棺的人左晃右摇。我六岁的身体被淹埋在一片白色之中,我四目都是刺眼的阳光。我在我的心头刻上:死亡、棺木、美丽的、艾草的香气、表姐们红肿的眼睛、舅父铁青的脸,写一篇介绍家乡的作文400字,我和二表哥的童谣……然后这些随着舅母的棺材入墓而深深埋在我的心底!
我无法拒绝我对舅母的思念,虽然这思念有许多无奈和惨白,在我整个童年生活里,舅母对我说过的话只有两个字:“啊呀——”
她是一个疯子,她生活在她虚幻的世界里,她所有的喜怒哀乐都表现在她的“啊呀”里,她目光呆滞,行动迟缓,长年卧在炕上,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但我思念我的舅母,思念那些杂乱而柔软的旧日的生活,我无法摆脱艾草香气的侵袭,恐惧又痴迷,我一踏上归乡之路,就会为之招引,在一片明晃晃的如水的漂流中,没有开始,也没有终极。
现在我又无比关注我的二表哥,他在那个雨夜之后变得日益躁动疯狂。我一看到他就会想起童年的歌谣:“大雨哗哗下,北京来电话,让我去当兵,嫌我脑袋大!”我一样非常怀念这些歌谣,有时还奇怪,现在的孩子为什么都不唱它了?
为什么?
是的,没有人会告诉我为什么。舅母已经死去多年了,除了她的儿女,故乡村庄里的人早已忘记了她。她的儿女也有一半随她而去了,余下的老弱病残也都失去了怀念的力量。那一日,曾经美丽无比的三表姐一瘸一拐地来看望我的母亲,她沙哑着喉咙说:“姑,听说老家占地迁坟了,也不知我妈的坟还能不能找到?”
我凝视着母亲的静默,知道这样的话题,她无法回答。
我家乡的秋天是一个落叶飘零,满地都枯黄色的落叶。走在田边的小路上会看到满天飞舞的蝴蝶从你的头上慢慢悠悠的飘下来,走在乡间的小路上会看见农名伯伯丰收时的喜悦,因为这样预示着今年有好的丰收。
于德北, 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吉林省作家协会全委会委员、小小说创作委员会主任。在《十月》《作家》《散文》等报刊上发表作品四百余万字。出版《零点开始》《自然笔记》《青春比鸟自由》等六十余部著作。获第三届中国小小说“金麻雀”奖、第八届冰心散文奖等奖项。